爸爸抱!

爸爸抱！

文/魏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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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突然就五度了，这对于广州而言，已经是很难忍受了。我穿上了秋裤，其实也可以不穿，但毕竟年过四十岁了，得保养好自个儿，到了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身体是自己的，更是家庭的。儿子还小，一岁半咿呀学语，每天早晨很开心地醒来，使劲儿挠我的脸，“爸爸！”困得不想答应，老婆在旁边儿很生气地说：“儿子叫你爸爸呢！还不答应！”“嗯！早上好！儿子，你别抓爸爸头发了！我还想睡一会儿！”“儿子，抓他胡子！”那个小胖手就使劲儿地揪我下巴颏那一捏的小胡子，这么一折腾就再也睡不着了，这时候通常是七点来钟，也是该起床的时候了，但冷冷的晨，被窝是最温暖的。

小区里儿子跟其他孩子玩儿的时候，那些老人们总是问：“小胖，小胖，你爸爸都给你吃啥儿呀？这么结实！”我们是把儿子当猪养活的，反正我们吃啥儿他就吃啥儿，以前弄个奶瓶每次喝奶之前都要开水煮一下，二宝就不这么矫情了，喝完奶只是用凉水冲一下，实在看不惯内壁上沾满了奶斑的时候才倒进去一些热水，用刷子刷几下也就这样了。只要桌面上一上菜，儿子就拖他那个小饭桌了，揪着我的衣角，仰着头“啊...啊”地叫着，别人抱还不行，非得我抱上去，这还不能马上抱他上桌，而是等着那些粥、米饭以及菜都凉凉了之后，才能抱他上桌，因为他若是一看到吃的，就必须时刻不停地吃，嘴里稍微闲下来，就呜呜地哭，看着我们嚼得香甜，你若还要再把勺子里的饭菜吹温和的话，他是忍受不了的。这些日子也懒得这样了，就把一盘子的菜剁碎了跟米饭拌在一起，放在他面前，小手就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脖颈子里嘴角以及鼻子头上都是米粒。



我农村里长大的，一直到了高中阶段，跟着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早晨就弄一大碗的开水倒上点儿酱油，把凉馒头掰成几块泡进去，就用筷子搂几下子塞进肚子里，吃的从来在我这里就不是事儿，吃嘛嘛香。女儿小时候，媳妇儿总是精养，各种的食材都是独自采购独自烹饪的，她先小灶吃完，我们才吃，也没有了那种一家子吃饭的气氛，这种精养的后遗症就是便秘。儿子就不会，每天早晨早饭之前，有时候正在吃饭的时候，他眼睛发红，呆望着某个地方，小手也不抓饭了，悬在那里，“快！要拉屎了！”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小饭桌上抱下来，脱下裤子，就在那一瞬间，一大卷一大卷黄澄澄的屎就掉下来了，很快那么几下子，小肚子里的屎就干净了，挺着两条腿儿要站起来，擦完屁股就想着被抱上桌继续吃了，跟一只小猪没啥儿两样。老大看书养，老二当猪养，也不是非得把他当成一头猪，而是没有那种刻意养育他的耐性，反正第二个孩子，也养过一个了，就那么回事儿，吃好喝好，能吃能睡就是一个好娃娃，什么婴儿营养指导之类的书，都他妈的瞎说。



农村里若是一个妈妈没有奶，就熬小米粥，小米粥熬好之后把表层的那一层米油捋到碗里，也当奶喝了，孩子也还壮壮实实的，在这一块儿讨厌那些刻意的妈妈们，尤其是那第一个带孩子的妈妈，一脸的焦虑，一书本子的所谓科学的婴儿营养配方之类的，结果这些孩子都有一个毛病：瘦，精瘦精瘦的。她们看着我家这一头小猪，很白很肥的小猪，总是过来偷偷地摸一下他小胳膊小腿，说：“哎呀！你这孩子咋养的呀！这么壮实呀！都吃什么呀！你看这腿儿粗的呀！”“我们吃啥他就吃啥呀！他就在饭桌的一边紧挨着我们，他面前一个盘子，有什么就给他夹进盘子里，饿不着他即可，吃饱了他就会不吃的，他首先是一头猪，甭想着那么多！”然后那个妈妈就一脸鄙夷地走了，她以为我在骗她，她那个样儿我也鄙视她，很科学地养孩子的方法都是一种基于话语/知识/权力的建构，独独不愿意相信体验，看到那些妈妈们三五个凑在一起在树下街角里攀谈养育孩子的方法，就是一种邪教。女人最可怕的就是非他妈地瞎打听，谁家孩子这样了，谁家孩子那样子了，嚼舌根子的鸟样，自己孩子自己带，自己观察就可以了，书看多了会傻，打听别人家孩子多了，自己孩子就刻意了，折磨孩子最狠的莫过于当下的那些妈妈，以爱的名义。

一个妈妈，上午十点半才带着孩子出来，“早上湿气重！”，下午五点来钟才带着孩子出来晃晃，“中午太热气！”孩子想扶着铁栏杆走路了，“不能这么早走路的，对骨骼发育不好的！”然后.....这个孩子现在有一项特异功能，就是她妈妈叫他的时候，他以飞快的爬行的姿势爬过来，“这可怎么办呢？这孩子不会学走路！”每次看到这个宅女且喜欢读育儿书的婆娘带着她的儿子在树下的时候，“傻逼一样的女人！”每次看到其他孩子抢他儿子的玩具的时候，她就说：“你洗手了吗？玩具上有很多细菌的，会传染很多疾病的！走！咱们不在这里玩儿了！”这个女人已经超出“傻逼”这个词的内涵了，很想冲过去对她说：“你个傻逼，你在毁你家的孩子，你知道吗？你个傻逼！”



“爸爸！这一周我们体测了！”

“怎样？”

“800米我跑了3分20秒，满分，依照我们这个年龄段的话！”昨夜女儿从学校回来，第一句话就说得这个，很开心，比那些文化课的好成绩强多了，因为这背后有基于身体的锻炼的情商，她住校，自己每周绕着校园慢跑几次，每次三公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光，不得不去思考生活中的纠结之处，跑步不只是跑步而已，而是一种情趣的养成。读书也是如此，她小升初上辅导班的时候，老婆怀着二宝呆在家里，她在课室上课，我就在外面的椅子上看书，她会知道书里面有许多的好东西，因为她的一些除了数学之外的知识我都能讲解得很清晰，“甭听你们老师的，他净瞎掰！这个事儿得这样解释.......”慢慢地她就会觉得她爹才是优秀的（除了数学），这不是什么教育，教育两个字只要一说出，就刻意了，就不存在了，就变成了规训或奴役。



“掉....”

儿子回过头来望着我，暗含着的意思是他的鞋子掉在了地上！“嗯！小鞋子掉在了地上！来，爸爸给你穿上！”

“大.....”

五山麦当劳门口一辆停放着的货车，在尺度上远远超过了那些小轿车！“嗯！大货车，拉很多东西的大货车！”

“大...哥！”

翻看那些照片，儿子指着一张照片上他表哥的脸，扭过头来说：“大....哥！”第一次出现了形容词与名词的组合！



“峻峻，喝奶！”媳妇儿拿过来一瓶奶，“包包！”儿子嘴里嘟囔着，看着他妈妈！因为每次在喝奶的时候都给他一片面包！他能够建构那种事情之间的因果联系了！

一岁半的孩子其实在生活着的细节上可以深刻体悟语言诞生的逻辑，概念的界定，以及把一件事情或一个复杂的行为用“主—谓—宾”的思维模式说出来，“说”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是复杂世界的简单化，语言是一个简化的工具，为了交流的便利，但也隐藏了太多的内容。



“牛奶！峻峻你看....这是牛奶，你以后饿了就说，妈妈我...要...喝...牛奶！”

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远不如儿子嗷嗷地哭来得实在，“懂事儿”这个词其实是一个共建一套话语体系的过程，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思维方式了，语言诞生的那一天起，人就被简化了，或者说简单直接粗暴地传递一些极为必要的信息，那些不值得言说的事儿就没有被言说出来，人会说话的那一天，他就变得简单了。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点点头！”

儿子很大幅度地点了几下头，“来！妈妈抱你下桌！”儿子使劲儿挣脱着媳妇儿的手，看着我，“爸爸抱！”我一脸得意地走上前把她扶举起来，拍落衣服上的米粒子菜叶子，放在地上，“去玩吧！爸爸还没吃完饭呢！”

一句“爸爸抱！”比什么都让心里那么一颤动，四十多岁的男人再次当爹，其实是一种爷爷的心态了，看得开了，人生有啥呀！不就是活着一家子乐呵吗？财政上也没那么拘谨了，也没有什么心境谈房子大不大车子好不好的问题了，回到家里有孩子在腿边儿晃悠，在办公室里想着孩子这么冷的天是不是会冻着，这样一念想，就不在意时间了，没有“无聊”这个词儿。晚上自己哄着儿子睡着了，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轻拍着哼唱：“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不要不要告诉他！”



“老魏，这一年看你没啥儿非要上‘教授’的执念了！”广马之后若干跑友的小聚会，一位老哥说。

“嗯！早就没有那个执念了，现在已经放下上教授的想法了，先把孩子带好，多陪伴，就这么几年成长的关键期！”

“总要有个目标吧？老魏！”

“那当然！新年新气象，我想冲一下院士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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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鬼话

读读书，跑跑步，然后坐下来想想怎样有意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