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吻

爸爸的吻比妈妈的吻厚重，爸爸的吻也叫人思念。在他三周年的忌日，想起爸爸的吻，不禁让人泪目。



    父亲        摄于2000年初夏

父亲已经离世三年零一个月了，一直想在他三周年的忌日写点什么，以寄托我对他的思念，可迟迟没有动笔。

从哪里开始写好呢？每每想起他时往事便纷至沓来，要写的东西太多太多。

算了算，父亲是三十六岁时生的我。

他不是晚婚晚育，在那个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时代，我的上面已经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了，后来还有了一个妹妹。

父亲一生严肃有余，我从小到大没有听到他哼个小曲唱个小调什么的，总是一脸的威严的样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在外工作每月回家休假几天。他在家时，我抬手动脚他都要管着我:吃饭不准叭叽嘴、夹菜不准在菜碗里翻、菜夹起来不准直接进嘴要先放在饭碗里......

总之父亲教育我们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让我很害怕他。

我总是偷偷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走呵？”我妈一定会骂我一句：“你这个没有良心的！”

尽管我那时候也搞不懂什么是良心。

作为父亲，他已尽了全力，没有让我们饿着冻着。

我甚至在别人冬天下雪下雨的日子里发愁怎么出门的时候，我还能穿着雨靴在外面骄傲地走呵走。

2004年，我在施耐德广州办工作，和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同事们聊自己小时候的成长经历。

我惊讶于在我们这代人里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挨过饿，而我却没有挨饿的记忆。

只是记得我小时听大人讲起当年饿死过好多人，于是我问我妈：“人要饿死的时候怎么不喝水呢？喝了水肚子就饱了就不得死了呀”。

我妈白了我一眼说：“明天等你饿了就让你光喝水试试！”

可见父亲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付出过多少的艰辛，才能让我们一大家子不至于挨饥受饿。

可是我有一段时间总是跟我的父亲闹别扭，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叛逆期。

我倒不是要叛到哪儿逆到哪儿去，我只是要话语权，能在我被误解时让我有申诉的权利，可是我的父亲不给我这个权利。

父亲那代人都是受的老式教育，什么儿童心理学、青少年心理学对他们来讲应该就象天方夜谭 。他们信奉“棍棒出好子，娇养忤逆儿“的古训。

他虽然没用棍棒打过我，但他在教育我的时候不允许我有说话的权利。

今天人们挂在嘴上的“沟通沟通，交流交流”，那可是奢望，所以我和父亲之间的鸿沟愈来愈深。

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流。



他头天晚上告诉过我，他明天要去北方出差。那天，天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父亲就起床了。

听到他悉悉索索收拾好之后关了灯来到我的床前，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转身出门了。

那会儿我假装睡着没有睁开眼。

父亲的嘴唇是温暖的，那个吻融化了我和他之间的隔阂。

我从那时开始明白父亲是爱我的，我暂时放下了和他之间凡事平等沟通交流的奢望，尽量好好读书，尽量不要惹得他又来教训我，这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父亲去世前一年跟我扯闲话，他说他不想将来他死后火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火化时肯定烧得很痛。

我看得出父亲说这话时期待的眼神，他希望我能同意。

老伢儿小伢儿，说的就是人生其实是个轮回。父亲那年82岁，我爽快地答应了他不火化的要求，其时，我心里也没有底。

一是他死后国家是什么殡葬政策不可预测;再者我上面还有哥哥嫂嫂呢，他们是否同意？

因为按父亲的级别和身份他死后是要火化的，而且火化后还有一笔可观的丧葬费和补贴，如不火化则一分钱也没有。

父亲83岁时去世了。机缘巧合，唯独那一年公职人员死后必须火化的政策没有强制执行，我费尽唇舌说服了哥哥嫂嫂们同意不火化父亲。

倒不是真的怕他痛，因为这是父亲一生最后的一个愿望，我不能辜负他那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