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年轻时候的爸爸

一直想去兰州，去找一找年轻时候的爸爸。

兰州是个好地方，西北文化的重镇。莫高窟、玉门关、月牙泉和鸣沙山貌似都不远，还有那古诗词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凉州，应该离兰州也不远。有名的兰州大学，不会比校庆刚结束的南开大学差。

兰州啊，兰州。若是找到年轻时候的爸爸，就一定能找到年轻时候的妈妈。不，找年轻时候的妈妈要去北京。她考取了一所技校，却因为成分不好而被遣送回家。哎，找到年轻的爸爸却找不到年轻的妈妈，怎么办呢？先集中精力找年轻时候的爸爸吧。

爸爸年轻的时候什么样？要不要带着照片去，总不能画影图形——

他魁梧挺拔，步履生风，比五谷不分的我强太多，能修自行车和收音机，是单位的技术骨干。有一次，我和年轻的爸爸在中医院的楼梯拐角处相遇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爸爸不年轻了，他蜷曲着，躺在中医院的病床上，咳个不停。

就是在这家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唯一的一次给我讲了很多我们钟家过去的事，只可惜从内战到改革开放，半个多世纪的只鳞片爪，凑不起来，包括他在长春中专时期语文课上的《刘姥姥三进荣国府》。如果这一切是他的骄傲，为何现在才对儿子讲；如果这一切都无所谓，那为何又说了这么多。他不爱说话。

不好找，实在不好找，年轻时候的爸爸。

兰州远隔数重山，转眼爸爸到暮年。

怎么找呢？我又回到故乡公主岭市响水镇的老家，外面大雪纷飞，他回来了。我不知道盼他回家是什么滋味，有时候却觉得爸爸比雪花还陌生。

爸爸是专注的技术人员，对他的茶杯、圆规、香烟和地图特别专注。是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成了老师眼里注意力集中的学生？技术人员，算不算我说的《儒林外史》中“儒林”中人呢？去兰州看看吧，或许可以把这些小问号拉直。

爸爸是唯一提醒过我不要揪胡子的男人，那时候爸爸就年轻啊，我还更小呢，15岁。下巴痒得很，紧张，忙碌着所谓的正事——做题，然后揪胡子。

爸爸后来就没再说同样的事，可能是忙吧。我依旧在揪胡子，直到揪得患上皮肤病。爸爸已经老了，我还没机会去他年轻时候工作过的地方看看。

时光是不能倒流的。哥哥出生在兰州地区的陇西人民医院的时候，爸爸很高兴：长子啊。听妈妈说：年轻的时候，爸爸还唱歌很好听呢。

是不是我们这几个讨厌的小孩子，消磨了爸爸。

不好找呢，年轻的爸爸，即使我到了兰州，感受到的，是不是只有西北的风沙。

爸爸，我也不容易。你画设计图好吃饭，我的笔生不了花。不管生活怎么样，我属于咱们钟家。向前走，带着我们的姓氏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