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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说再见

2020-4-9 16:23|发布者: 七色紫萝|查看: 148|评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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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今天去给爸爸扫墓,到了羸上才知道:这个清明节,南昌市出了禁扫令,市民不得进入墓区扫墓。怅然归家,找出旧文一篇,发诸公号,以为祭奠。(本文原作于2010年1月底)  (英文歌曲:他离开了) 一2010年1月24 ... ...
今天去给爸爸扫墓,到了羸上才知道:这个清明节,南昌市出了禁扫令,市民不得进入墓区扫墓。怅然归家,找出旧文一篇,发诸公号,以为祭奠。

 (本文原作于2010年1月底)

   (英文歌曲:他离开了)

 一

2010年1月24日下午,爸爸交待完后事,躺在病床上挥手和我们告别。两天后,他走了,这一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1月28日上午九点,爸爸的遗体被推入焚烧炉,一个小时后,他化成了一缕轻烟,魂归故里。

在他的故乡,广东陆河县一个长满橄榄树的小山村,他那95岁高龄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长子已经不在了,每年春节前,她都会让人打电话,让客居他乡60多年的长子,回家看看。

春节就要到了,想必她又要让人打电话,问问自己的长子:今年归不归?

爸爸,归去吧!这一次,可以在故乡呆久一点,不用急着赶回来。

不用担心我们,放心地去吧。只是,要记住-----

你自己的家,在南昌!

要记住---

我们爱您!

       二

爸爸14岁离开家乡,去煤矿当矿工,17岁入伍,在铁道兵部队服役,参加了鹰厦铁路建设,因成绩卓著,被评为全军学习标兵,先后两次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并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陈毅、彭德怀、陈云等老一辈革命家合影留念。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铁道兵报等中央媒体多次报道了他的先进事迹。

退伍后,他来到南昌铁路局,工作了整整38年,其中,担任铁路站段领导长达20多年。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江西的铁路建设事业。他故去的时候,现任的路局机关,却几乎没有人还认识他。

这没有什么的,爸爸,我知道,您不会在意这个。因为-----

傻子和智者看到的不是同一棵树。

真正的大树,长在儿子的心中,永远不会被时光遗忘。

     三

(英文歌曲:你鼓舞了我)

爸爸生前最喜欢的,是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我。喜欢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愧疚。

1967年初夏,眼看自己的二儿子就要生下来了,他却不得不咬牙抛下待产的妻子,逃离南昌。一场由空想社会主义者发动的人祸------“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将从前团结友爱的普通中国人,分化成你死我活的两个阵营。象爸爸这样在单位当领导的,多数成为Mao派造反者斗争的对象,有不少相识的人被打死打残了,爸爸也多次被布条蒙眼、罚跪,好在没有遭受毒打,因为造反派屡屡打不下手,总觉得他一向待人友善。

然而,斗争愈演愈烈,风声越来越紧;在白天,在晚上,不时有流弹掠过我家屋顶(妈妈的回忆);在莲塘,在横岗,大炮和战车被推上“对敌斗争战场”(见南昌文革武斗相关史料)。

再不逃,命难保,爸爸只好走。

一个月后,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把我生了下来,就生在了洗衣盆里。那是一个七月的夜晚,不到四岁的哥哥,在漆黑的夜里跨过铁路线,飞跑到一公里外的外婆家,喊来十几岁的三舅,三舅在马路上拦下一辆三轮车,把妈妈和我送到了医院。两个月后,爸爸回来了,心怀愧疚地唤我“难生子”------大难中生下来的儿子。他觉得我因为他受了苦,因此倍加疼爱,不想让我再受伤害。

但是,他做不到。

三个月后,我半岁,抱在妈妈的怀里,灾难突然降临。从前与我们一向和睦的邻居,可怜的残疾人赵拐子,为了帮毛主席消灭一个6个月大的敌人,奋力将半块砖头扔向了我。

砖头正中头顶。几分钟没听到哭声。

一辈子好脾气的爸爸狂怒了,他从家里操出菜刀,大喝一声冲过去,手起,刀将落,四邻惊呼,千钧一发间,婴儿哭声响起。

两个即将破碎的家庭,悬崖勒马。生命,战胜了仇恨;哭声,挽救了家庭。

儿子身上的苦难,又添了一笔。

爸爸因此更觉愧疚,所以对我特别宠爱,弟兄三人中,我脾气最坏,但爸爸几乎从来没有骂过我。而我,从小到大也没有给他添过任何麻烦,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置产,创业,没要爸爸出过一分钱、一分力。

大学毕业时,应爸爸妈妈的要求,我放弃了外省的优越工作,回到南昌,因为时运不济,在一家破工厂里浪费了四年青春。那时候,我也在暗地里埋怨过爸爸,他在铁路当单位领导,这种时候,竟然都没有帮上我一把。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说出来。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14岁就背井离乡,闯荡天涯,什么都靠自己,那个时候,谁又能帮上他?

      四

和爸爸同批退伍的战友中,爸爸出道最早,30多岁就当上了单位领导,谁也没有想到,他的仕途就此止步,一直到退休,都未能再进一步。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只是机会来的时候,他“心太软”。

1976年,Mao派“四人帮”倒台,挺过十年文革风雨的爸爸,理当迎来事业上的又一春。

然而,事与愿违。

从前一直想打倒他的那批造反派被打倒后,从前和他一条战壕的“战友们”掉转枪口,决心把他打倒,理由是:他在“对敌斗争”中丧失了立场。

1976年的夏天,从前让他罚跪的那些人,跪在了炎炎烈日下;从前打他的那些人,被打得满地打滚;有人忍受不了折磨,卧轨自杀了。爸爸脸上的表情,很快变成凝重起来,他顶着压力,强行制止新的暴力行为。

他说:“对文革中犯了错误的同志,可以批评教育,但绝对不能残酷、残忍。”

他的言行,激怒了自己的“战友”,他为自己的仁慈付出了代价,他被淹没在新的一轮大字报中,成了一个被沸腾的新时代冷落的旧人。

记忆中,批判他的大字报,笼罩了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先是“革命人”批判他,然后是从前的“反革命”批判他,无论是“革命人”,还是“反革命”,都是以革命的名义。

多年以后,回忆往事,我依然唏嘘不已。我深切感受到:政治是肮脏的,中国人搞的政治,尤其肮脏。所以,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一场风波骤起,无论身边人如何狂热,我都会冷冷地站在一旁,心怀悲悯地想:他们想从中得到什么呢?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英文歌曲: 生活如故)

     五

爸爸交待后事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愧疚的表情,一个劲地对家人说:对不起。他觉得,他生这场病,拖累了家人;他觉得愧疚:他走早了,没法再照料妻子;他深情地回忆起,家里的每一个人----妻子、儿子、儿媳,为这个家庭所做的一切,然后他躺在病床上,艰难地举起手,最后一次和家人挥手作别。

医生说:他走不了,因为他生命体征还平稳,还没到一定要走的时候。但我们知道:他去意已决。因为他发现,这一天,他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他一生讲究体面,不愿意拖累家人,不愿意像其它癌症患者一样,给世人留下一个狼狈而去的形象。

他要有尊严地活着,有尊严地死去,一生清清爽爽。

当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爸爸艰难地举着右手,向我挥别,我不知道该对爸爸再说些什么,我只是痛心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人,看着他那双不舍的眼睛,看着他慈爱的脸庞,看着他嘴角坚定的表情,我心里知道,这就是永别了。

顿时,泪如雨下。

几天以后,站在爸爸的坟前,我想起了女儿出生前,我写给她的一封信,里面写道:

“我们都是被动地来到这个世界,偶然成为一家人,相聚是一种缘分,分离才是最终宿命。终有一天,我们将黯然挥手作别。。。。。”

 

爸爸,请原谅我没和您说再见。。。。。。

爸爸的一生:1934年10月16日(广东陆河)----2010年1月26日(江西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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