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熊孩子育儿

五年前的今天,“我看见妈妈杀死了爸爸”

2020-4-12 03:54|发布者: cici|查看: 131|评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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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等你点关注都等出蜘蛛网了五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再是原单位的记者,然而我发现,你原以为的那些萍水相逢的采访故事,其实早已经内化成你的一部分,唤起你不经意间的惦念,我能做的不多,唯有不要忘记。图片来源于网络 ... ...
等你点关注都等出蜘蛛网了



五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再是原单位的记者,然而我发现,你原以为的那些萍水相逢的采访故事,其实早已经内化成你的一部分,唤起你不经意间的惦念,我能做的不多,唯有不要忘记。



图片来源于网络

二手悲欢|第3期

编辑|朱清华

2015年4月12日,凌晨1点半,9岁的女娃娃,亲眼目睹母亲拿刀刺向父亲下体,她哭,妈妈把被子扔过去盖住,让她不要看,她还是偷偷掀开被子看。此前,醉酒后熟睡的父亲已被母亲用秤砣、扳手、钉锤等钝物砸中头面部而死。随后,母亲在父亲的尸体上胸腹部刺了40多刀,还割下了生殖器。“为什么趁他睡着的时候才打他,他睡醒的时候,我一锤打下去,他肯定要还手,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了。”

“我看见妈妈杀死了爸爸”。10个字影响一生。她是现场第一也是唯一目击证人,年仅9岁。现在,父亲死了,母亲收监,她寄居在舅舅家。

2016年3月25日,开庭了。这是今年3月《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后、云南省第一起涉及家暴的刑事案件。杀了丈夫的她,在看到法警出示的丈夫尸体照片和她使用的作案工具后,当庭昏厥,女法官从审判席上起身,下去按了她的人中。终于,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来旁听的亲戚,庭审结束后纷纷在法院门前合影,有人在笑。

我给这一家三口改了三个化名。张娜,张开嘴却不能呐喊。张志,张开手却不能自制。张影,张开眼全是阴影。

01

张娜曾有过一次据说不太幸福的婚姻,婚姻生活里也有家暴。后来她去昆明打工,因为一次肉体交易结识了张志,俩人同居,未婚先孕。2007年张影出生,他们领了结婚证。期间,因为孕期强迫同房,保胎1次。又因为孕期被打,保胎第二次。

张影的健康出生,本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那么现在,张影的健康成长,更像海市蜃楼。

张影快2岁时,张娜不堪忍受家暴,在怒江一处工地的两层楼房跳下自杀,导致腰部骨折,从此,与体力活绝缘,也失去了经济来源。醉酒过后的张志,家暴更加频繁,他甚至说“你去卖身挣钱吧!”

张志长年在外打工,生前在大理宾川一处工地上开挖掘机,工资达到4000多元,唯一一次给父母钱是去年春节,拿了500元给父母看病。每月给妻儿几百元的生活费。张娜没有收入,二人经常为此争吵。张娜也曾试过找工作,然而腰部的陈旧性损伤,让她很难胜任体力劳动。小学毕业的她也没有轻松的工作可选择。

张志的亲戚说他在工地上有“女人”,还把照片拿给母女俩看过。不知张影幼小的心灵里,会怎么看待爸爸有外遇这样的事。

她说爸爸几个月才回家一次,也从不给她零花钱买东西,我问她,你还想爸爸吗,她说不想了。你觉得妈妈做错事了吗,她说没有做错。从家庭这个小单元来说,也许她有权利做出这样的主观判断。



02

为什么是那一晚?

在张娜的自述中,案发前最后一次家暴是在2015年4月10日,她怕被打死,当晚哄女儿睡着后,偷偷出去旅馆住了一夜。4月11日下午,她回了家。时间走到4月12日凌晨1点半,张志吃完烧烤回到家,一番争吵的话语中,他说要杀死张娜大哥一家。

随后,张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张娜毫无睡意。

研究家暴的专家认为,在受虐妇女的心理中,她所害怕的事都会发生,杀全家这样的事是一定会发生的!无数次被掐住脖子,生死只在分秒间,止不住担心那致命的一击何时降临,婚姻之于张娜,就是对死亡的不断等待。她并没有把对未来的期望建立在或然率的基础上,她并没有这样危险的天真。

她曾想过改变。

她报过警,警察说夫妻间打架的事不好管。有没有接警出警,在警方的信息系统中,已经无从考证。面对家庭暴力的警情,警方多数是现场制止正在发生的暴力行为,制止平息以后就是调解,在大多数情况下,当警方再确认是否要求处罚时,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不。“到最后有些和好以后,反而还来责怪我们,”一位办案民警说。

案发前两个月,她去过妇联。在张娜的自述中,她说“我大哥让我去妇联告他”。她使用了“告”这个字,“告”在我们小时候的印象中,告诉一个权威的人,然后自己的权益就会回来了。然而,妇联没有执法权。

武定县大约有13万妇女,却只有6名县级妇联工作人员。

她想要离婚,妇联建议她去找法律援助中心。然而张娜听完建议就离开了,没有去司法局咨询过离婚的事情。她说“离婚,那我没有钱啊,你怎么知道没钱就不能离婚呢,那我文化又低,又不懂法。”更何况,提出离婚,将面临严重的分手暴力。留在婚姻中,是她能选择最好的保护自己的策略。

如果说走到妇联之前的这些步,都无法避免,也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那么关键的这一步为什么没有走下去?她没有问离婚要不要钱,妇联也没有告诉她其实不要钱。她去妇联申诉的时候,办公室里忙碌的两位工作人员,距离她很远,她坐在一进门的沙发上,工作人员坐在靠里的办公桌前。她絮絮叨叨如祥林嫂般重复地说着被家暴的话,她们概括地记,然后完成一次工作记录,别人的命运也因此完成了。

“你说妇联失不失职,前提是她的职责是什么,我们从期待上认为他应该有这个职责和义务的,但是从立法和保障上他是没有办法的,还是那句话,力不从心的”,辩护律师李春光这样说。

张娜曾向亲戚朋友诉说家暴的经历,得到的大多数回答是“忍一忍”。

同行的记者说,男的会打女的,女的肯定也有问题。女的有什么问题?是的,在我采访的过程中,也探究了大概,她的过去有瑕疵,她脾气也会暴躁,不然不会和张志在电话里吵架吵到手机没电,或者吵到一方停机。但是有问题有错,就该被打吗?妇联一般不会问,他为什么打你,而换另一种方式问,他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谁有错就可以打,是不是也给社会一个昭示,可以用暴力来解决一切问题,那么谁又有权利来打呢?

当种种方式都收效甚微,岁月的磨砺已足以让她意识到,改变人生的可能性与日俱减。救赎只是一个梦,无力与命运和解。

最后一夜,“血红的眼睛”睁开,人的脸也许在背后挣扎闪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尖叫,就在黑色的漩涡里沉下去了,暴力一瞬间反噬其身。——柴静 《沉默在尖叫》



03

目睹暴力的女孩,她的人生有几种可能性?

要知道,三口之家,他们只有一间卧室,性暴力有且只有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目睹暴力的女孩,她目睹的仅仅只是事发当晚的命案吗?她看见的仅仅只是谩骂殴打吗?一些她不明所以的声音,动作,画面,现在也许只是脑海中的一种印象,成年后当她回忆起来,她该怎么面对自己?

如果父亲没有死,以后会对女儿做出什么呢?

张影曾问过母亲,男人都是这样的吗?我都不敢结婚了,看着班里的男孩子都很害怕。

采访当天,因为担心影响张影上课,我们用了中午的时间简单地聊了一下,她胆怯小声语速缓慢。后来她放学了,我看她做了一整页的数学习题,发现全部都是错的,我一题一题教她改正。晚上我带她去吃了火锅,席间她也不怎么说话,但看起来很高兴,等吃完饭再聊天时,她都有些愉悦了,希望她对苦难的记忆,能被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削弱,再削弱。

等我们要和她说再见的时候,我坐在车上,她下了车,她和我说了三遍再见,车门就要关了,她仍然紧紧寻找着我的眼睛,那是不舍的神情。对于她的不舍,我能给予怎样的回应呢?她是我记者生涯中的一个人物,我还会遇见下一个许许多多相似的人物,我走进他们的故事,倾听他们的声音,然后抽身离去。在这里写下,她看不到的文章。

有人了解张志吗?他过得快乐吗?

“被害人没有那么地无辜,被告人也没有那么地不堪。”

这是全片我印象最深刻一句话,云南省妇联的吴涛律师说的。

张志的世界,如谜一般。11岁外出打工,1年回一次家探望父母,不怎么给父母打电话,也不给钱,父母眼中的他性格随和,不爱喝酒。

从武定县城出发,经过4个多小时的颠簸,一路爬到山顶再绕到山谷,我们来到了张志的老家禄劝县。我去了他的家乡,知道他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艰辛。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权力没有背景,只有一点靠苦力和技术得来的工资,这部分工资决定了,“交易”将占他生活中很大一部分的比重。因为一次交易认识了张娜,也许会觉得她那么廉价,我何必珍惜?又因为交易,他可以得到更多的女人,性暴力不被满足,似乎可以分分钟去寻找新的猎物;也因为大吃大喝的“交易”,得到他所谓的“交情”。

他死后,他的母亲很难过,吃不下睡不好,见到记者来,仍然抑制不住悲痛,声泪俱下。

他的父亲说,“我们作为男子,很不会悲痛”。在片子中,我把他父亲的一段话作为结尾。

“她有一张卡,儿子有一张卡,两张卡,到底这个卡还会不会保存在银行里,我们都还考虑这个问题,一直都想这个问题。”我告诉老人家,张娜被限定人身自由之后,银行卡也会冻结的,况且她又没有经济来源,怎么会有什么钱呢?老人家半信半疑,觉得如果张娜可以一命抵一命,那么他们也可以不要13万元的赔偿金。

张志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外面吃了1000多元的烧烤,回到家时,还拿了一个一次性饭盒,里面装着螃蟹和大虾,说这是带回来给女儿吃的。

那盒烧烤,在警方拍摄的案发现场照片中,依然清晰可见。

我们宁愿相信,在张志的心底,也有一丝温情。

全世界都存在难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没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诺给人幸福,但应该有制度可以使人避免极端的噩运。



04

2016年《反家暴法》出台,打破了“法不入家门”的禁锢,家务事有了公权力的约束。

2020年3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四周年了。

据全国妇联2019年调查统计,全国2.7亿个家庭中约30%的家庭存在家暴,其中90%受害者是女性,平均每7.4秒就有一位妻子遭受丈夫的殴打。

《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四年来,全国妇联信访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妇联系统收到家暴投诉44071件,2018年妇联系统收到家暴投诉39371件,2019年家暴投诉为36002件。

《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四年来,全国每年颁发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数据逐步增加。2016年687份,2017年1469份,2018年1589份,2019年2004份,截至2019年12月底,全国法院共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5749份。

五年后的今天下午,我给张家打了电话。得知张影依然和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今年14岁,初一,性格内向,成绩不太好,每个月民政部门给她资助1000元。母亲张娜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目前仍在服刑。



五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再是原单位的记者,然而我发现,你原以为的那些萍水相逢的采访故事,其实早已经内化成你的一部分,唤起你不经意间的惦念,我能做的不多,唯有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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