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晴】爸爸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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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天那一刻，

我的手握着父亲的手，

紧紧的，紧紧的，

迟迟不想松开。

我知道那一刻：

是我们父女永远的握别。

我用脸轻轻摩挲爸爸的手，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爸爸的手上，

爸爸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的心如被撕裂般疼痛！

我知道爸爸，

你多么多么地

舍不得离开自己孩子！

你多么多么地

想陪伴自己的家人！

我多么多么地

希望时间能够凝固，

让我们父女的手就这样长久相握！

   

爸爸你是放心不下你这个残疾的女儿吗？

用你的手表达对女儿的希冀吗？

你手心里仅存留下来的

一丝的温暖，

是送给女儿一缕阳光，

来驱散女儿心中寒冷和阴霾吗？

爸爸你手指流淌出来的

微弱的力气，

是注入女儿生命中的力量，

让女儿不再胆怯和惧怕？

你颤抖的手传达出来的，

温和的话语，

是送给女儿打开心灵之门的钥匙，

要让女儿活得开心和快乐吗？

那年那天那一刻，

距今已有十年之久。

但我总觉得爸爸你那只手，

就是那只

中指无名指小拇指，

紧紧扣在手掌

心上，

食指弯曲成九十度，

唯有大拇指是灵活的那只右手，

时常在我眼前摆动。

这只手常常把我带入，

无限的深深思念之中，

又好像这只手

时常把我记忆中画卷，

一幅地一幅地取出来，

展现我的眼前 。

疾病缠绕，痛苦无助的我，

时而会忍不住哭泣，

爸爸你会用那弯曲的食指与大拇指，

轻轻捏开我额前的头发，

用袖头轻轻地擦去我眼泪，

并安抚我说：“二姑娘，没事的，会好的。”

那一刻我幼小的心中注入一股暖流，

也有一丝丝的期盼

似乎病痛减轻很多。

感觉头顶有了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背后有了让我活下去的靠山！

在冰天雪地芦苇荡中，

有个忙碌的身影，

时而弯下腰时而站起来，

时而抖抖右手，

时而两手合起来，

放到嘴前，

用嘴里哈出的热气暖和暖和，

这是爸爸你正在捆苇子。

到了晌午休息吃饭的时候，

我看到爸爸你右手那扣握手心三个手指，

有的蹭出血泡来，

有的磨破了皮，

弯曲的手指血渍渍的！

我桑眼发干，

心里酸痛，

无法平静下来，

偏过头去，

泪水忍不住流出来。

爸爸呀，

你那个曾经让女儿嫌弃的右手，

却成了我人生的助力器，

不管女儿遇到怎样风雨，

都勇敢去面对，

奋力前行！

因为爸爸你那右手上的血泡和血渍，

深深地深深地，

融入到我的生命里程里！

爷爷活着的时候，

总爱叫你“我那傻狍儿子”，

不明白我爸爸是人，

怎么会是傻狍子呢？

慢慢从大人话里话间里，

我听出爸爸你被这样称呼的由头

只是因为

你宁肯自己挨冻，

也把衣服脱下来，

送给身边需要的人？

宁肯自己家人挨饿，

也愿把粮食拿出来，

周济亲戚邻居？

宁可自己受苦挨累，

也把乞丐接到家里，

提供吃住？

还是因为

宁可吃亏受委屈，

也只是开怀一笑，

从不计较辩解？

我带着好奇，

慢慢去品尝，这“傻狍子”的味道，

越品这味道越醇厚，

不知不觉地，不知不觉，

就弥散到我的人生境界里。

我会在我脑海经常划问号，

爸爸你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

怎么有这傻狍子的味道呢？

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多，

我的问号变成一又个一个惊叹号。

那年那天那一刻，

爸爸你被抓当劳工了，

仅仅十六岁的你，

在饥寒交迫岁月里，

经受怎样的煎熬！

在挨打受骂的每天中，

忍受怎样的蹂躏！

在任人宰割的日子里

炼就你怎样的坚忍！

饱尝了人间地狱般苦难

饱受了做亡国奴的屈辱，

是不是捍卫国土的志向

在你的心里悄然萌生呢？

那年那天那一刻，

爸爸带领担架队，

奔赴四平解放战场，

爸爸你看到解放战士，

奋勇杀敌的壮烈场面。

你也深切感受到，

战争血腥与残酷。

是不是渴望和平的愿望，

在你心底油然而生了呢？

那年那天那一刻，

爷爷跺着脚哭喊着“我那傻狍儿子啊！”

原来爸爸你竟瞒着爷爷替代别人，

参加援朝志愿军，

你竟然这样不辞而别，

舍下父母，

丢下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义无反顾地跨过鸭绿江，

勇敢地奔向朝鲜战场。

在那次阻击战斗中，

为掩护战友们撤退，

爸爸你独自一人坚守阵地，

飞来的炮弹碴子，

楔入爸爸你的右腿和右臂，

击破了你的头颅，

但你仍然坚守战斗，

直到失去了知觉，

是朝鲜人民军的运输队战友，

发现了你，

及时把你救下了，送到医院。

你就成为一名光荣的残废军人。

原来呀原来

爸爸你那残废的右手，

是保家卫国英雄的记号！

是舍己为人高尚品格的标记

是坚忍不拔男子气概的明证

是父爱如山真谛的诠释。

是……

       

我静静欣赏着那一幅一幅画面，

父亲的形象在我眼前，

越来越清晰：

英武，伟岸，高大……！

慈爱的父亲啊，

你没有“捏”给女儿一份钱的遗产，

却留给我一笔巨大的财富，

让我带着感恩的心，

去支取，去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