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中从摩洛哥回来,计划着3月去一趟秘鲁,因为世界太大,想去的地方比天上星星还多,就算现在开始一直在路上,也不大可能走遍所有想去的地方,朋友的哥哥家在秘鲁有大房子,有他们在,我敢潇洒走一回。机票已看好,准备下单的时候,电话响了,说巴西确诊首例新冠肺炎,因为距离太近,秘鲁之行建议推迟。我默默把从箱底儿取出来的花裙子又压回箱底儿,心中无限惆怅。
油价都降到一升0.85元了我都高兴不起来,原本三月底牙套已摘,樱花已开,郁金香、玉兰,毋忘我、杜鹃、温哥华万紫千红,期待了一年的春天终于来了,盼了大半年的久石让音乐会我可是咬着牙买了前排的座位.然而音乐会取消,《天空之城》、《千与千寻》、《菊次郎的夏天》,近距离围观大师的梦想被粉碎,不知后会是否有期。如果没有疫情,我可能在旅途中,在聚会,在海边绝美的夕阳下和谁畅谈人生和理想,而现在,一切只能拼想象力了,因为,呆在家里,活下去,成为无比重要的事。
自从疫情发生,大家都看开了很多。基本是把每天都当成末日来相爱了。我想起遛狗时总碰到的一个邻居说过的话,他说,“你今晚脱下的鞋子,不确定明早还能不能穿上”。我当时觉得他是悲观主义,现在看来顶多是现实主义。而现在我们每天见到的关于疫情的种种,不就是妥妥的魔幻现实主义吗?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有一天你不能下馆子,不能看电影,不能逛商场,不能和朋友约见,我会说,不可能!现实就这样啪啪打脸!从今以后再别以为什么事情不可能,广告词我就服耐克:一切皆有可能。
贰
2019年12月底,武汉传出27例肺炎的消息。听说这个消息,我第一时间想起了2003年的非典,当时我的好友在深圳说,有一种流行肺炎,当地的板蓝根和过氧乙酸都卖空了。当时我在陕西电视台的新闻中心当记者,我觉得深圳和陕西离得还算远,除了提醒她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告诉我,并没有意识这件事离我已经很近了。直到有一天我和同事去汉中采访回来的火车上,接到主任电话,让我们回来后自我在家隔离,先不要来单位上班。
那半个月我的很多同事都上了前线采访,我每天在家看新闻,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和全世界人民一起摊上了要命的大事儿。隔离期间,我每次想咳嗽都会以为说再见的时候到了,我给和我一起被隔离的同事打电话,她慢慢地告诉我,她,也想咳嗽。我俩隔着电话,谁也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儿动静,怕万一打个喷嚏吓到对方,那是一次永生难忘的自己吓自己。隔离结束,我们俩也重返一线,采访了很多被治愈的患者,医护工作者,所到之处,浓浓的过氧乙酸味儿,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的经历让我认识到地球是一个村子,它老人家病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从得知这次疫情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希望不要是非典重来一次。没想到,这次比17年前的非典更来势汹汹。
2020年1月23号,武汉封城。
1月25号,加拿大确诊首例新冠病毒感染者,人在多伦多,曾到过武汉。当时全球确诊超过1400例。
1月26号,篮球巨星科比坠机身亡,得知这个消息,有多少人希望这是个假新闻,可偏偏千真万确。
1月27号,加拿大确诊第二例,是第一例的妻子。
1月28号,BC省发现首2“推定”感染者,曾有武汉旅行史。
2月6号,疫情“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去世,年仅35岁。
3月9号,加大那出现首例死亡病例,来自BC省养老院。
3月11号,加拿大确认人数破百。
3月12号,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的夫人索菲确诊。总理随后宣布他开始进入14天的自我隔离。同一天,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全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
那段时间,别说什么“物以稀为贵”,明明就是“物已没有人憔悴”啊。口罩和消毒水就不说了,从来就没见过,卫生纸货架永远空着,我就不懂了,是需要卫生纸的屁股突然变多了还是怎么,唯一听说有纸的Costco竟然排着八眼也望不到头的队,这件事使我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在疫情结束后,坚决更换可以洗屁股的马桶。说来好笑,最后如何解决卫生纸的问题,竟然是在一个论坛里的陌生人,把他家的卫生纸匀给我几卷,开车取纸的路上听到广播里的报道,心情非常难过:我只是没有纸,有的人已经没有命了。
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关闭、取消、停止、甚至封国。我因为养狗,早晚都要遛它,出门发现没人没车,一座空城,多少有点儿心慌,偶尔碰见几只浣熊觉得它们看起来好强大,连我都有点儿怕,该不会要吃我家狗吧。这想法我自己也震惊了,宅家里变成了想象力丰富的胆小鬼,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每天的新闻都让人觉得像假新闻,我在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可能就是:“啊?不会吧”?!
3月13号,巴西总统确诊。
3月16号,加拿大封国,加币跌破4.85。
3月17号,BC省关闭所有学校,温哥华市的酒吧餐厅关闭。
3月18号,加美边境200多年来首次关闭。一个不留神,我们见证了历史。这一天,加拿大各省陆续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这一天新增130例,全国共727例。
这期间也有太多暖心的身边事,比如超市把开门的第一个小时留给老年人和免疫力低下人群,比如魁北克省7000多名退休医护人员自愿重返一线。比如3月19号:特鲁多发表了一段讲话,他说:此时此刻,我们唯一的工作就是确保每个国人冰箱里始终有食物,确保每个人有房子住,负担得起需要的药物,银行里有钱付账单,而不是为了钱冒险出去工作。从现在开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希望你们每个人保护好自己和家人。至于工作没了,或欠款交不上,没关系,这些事由政府来帮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呆在家里陪家人,剩下来的事交给政府就行了。
虽然我不符合拿补贴的条件,但这段话,还是把我给彻底温暖了。爱加拿大,值!
叁
每天晚上七点,我的邻居们都会不约而同站在阳台上,敲打锅碗瓢盆,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给一线的医护工作者加油打气。我的微信群里,有很多华人自发组成的义工队伍、各种义务演出给温哥华的一些医院捐款捐物,没有人计较得失,没有人要求回报,因为有他们这些甘愿付出的人,世界才不会冷冰冰。要知道,雪崩之后,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们帮的,其实不是别人,我们伸出的手,温暖的其实是自己。
我家门前有个小公园,公园左边是一所小学,右边有一个养老院。以前每天遛狗的时候都会看到奔跑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现在空空的,物是人非。那时候没有意识到,那便是岁月静好。
有点牵挂那对老人,那个老爷爷每天都推着那个老奶奶,一边走,还会停下来趴在老奶奶耳边给她讲着,有时候他们会在那棵树下的长椅上坐着,老奶奶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行动有些不便,但是她永远穿的非常整齐干净,她的衣服永远是粉色、鹅黄色、天蓝色、草绿色,非常好看。虽然头发全白了,但我也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衣品极好那种。那个老爷爷也是穿灰色蓝色的毛衣,皮鞋总是亮的。每次见面,我们都会很开心的打招呼,老爷爷总要夸我家点点漂亮,老奶奶从来不说话,就微笑着看着老爷爷。我这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了,希望下次见面,他们都还好好的。
疫情打乱了全世界的计划,每个人都多少受到了影响,不能去见想见的人,不能去听演唱会,不能摘牙套,甚至不能和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做最后一次告别。目前,加拿大有近6000人被夺走了性命,这个可怕的数字仍在增加,每天,都有人再也无法醒来,这是非常悲伤的事。这个悲伤的数字后面是多少个支离破碎的家。而这不是一场噩梦,它真实存在,别无选择,只有面对。现在我有大把时间在家里思考人生,干很多之前认为没时间干的事儿,比如健身、提高厨艺、培养几个业余爱好,种菜、养花、弹琴、提前实现了我的理想,进入纹丝不乱的老年退休生活。
今年我真的忍住没有出门去看樱花和郁金香,和这两种花合影,这是我每年雷打不动的保留项目,错过会很遗憾,但我想,虽然2020永远无法重新来过,但现在的错过,是为了明年有机会更好的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