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为何强制因纽特人北迁定居北极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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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青末

 出品▏本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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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北极群岛，以寒冷的气候，荒芜的苔原，漫长的黑夜著称。



▲北极群岛示意图

上世纪50年代前，北极群岛一直是无人定居的，但是北极土著因纽特人以及他们的祖先每年夏季都会北上狩猎，北极群岛为他们提供了赖以生存的动植物资源。



▲1697年，一艘欧洲船在哈德逊湾的冰层中与因纽特人相遇

在因纽特人心中，北极群岛是他们固有的领地，是他们的精神家园。然而，在加拿大接管北极群岛之后，因纽特人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折磨，这一切，都要从加拿大联邦政府北迁因纽特人说起。

1953年和1955年，联邦政府派遣加拿大皇家骑警，以资源与发展部代表的身份，将92名原本居住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北部和巴芬岛北部社区的因纽特人，北迁至位于高纬度的北极群岛，并在那里新建了两个永久居住地。

然而北迁并未给因纽特人带来想象中的美好生活，贫穷、饥饿、暴力、家庭分离、传统文化流失等等问题层出不穷，因纽特人为北极开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更可悲的是，因纽特人的牺牲并未得到当时加拿大联邦政府的认可，政府与原住民之间的误解加深，矛盾进一度激化。



▲典型的因纽特人北极社区

后人质疑，加拿大政府北迁因纽特人的真正目的是强化其在北极的主权，而非考虑北极原住民的福祉，北迁从根本上影响，并将继续影响因纽特人的生活方式。因此，因纽特人的北迁史，被称为加拿大历史上的“黑暗篇章”。

加拿大为何强制因纽特人北迁定居北极群岛，加拿大政府与因纽特人是否真的和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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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迁的主要原因

加拿大联邦政府出于各种动机将因纽特人迁往北极高纬度地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捍卫加拿大的北极主权。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通过修建高速、机场、军事基地等等行动，在北极部署了军事力量。在冷战中，人们担心前苏联会越过北极，向北美发动侵略，因此，美国重点提高了其在北极的军事能力。



▲二战期间美军在阿拉斯加的军事部署

而此举，对加拿大在北方的权利主张构成了潜在威胁。当时负责因纽特人事务的，加拿大联邦政府资源与开发部立即决定，将一部分因纽特人北迁至北极群岛中无人居住的康沃利斯岛和埃尔斯米尔岛，让因纽特人在那里定居，生活，从而体现加拿大政府对北极的管理与控制。

贸易和经济在北迁中也发挥了作用。1952年，加拿大政府在渥太华召开了一次会议，加拿大政府以及哈德逊湾公司，罗马天主教和英国国教，美国大使馆等等，都派遣了代表参加。会议主要讨论了降低皮草价格的方案。



▲1819年哈德逊湾公司与因纽特人在哈德逊海峡上野人群岛附近进行易货贸易

当时，因纽特人是皮草的主要提供者，人们普遍认为，降低皮草价格将使因纽特人收入下降，从而需要联邦政府的经济援助。因此有人提议，不如将因纽特人迁至动植物资源更加丰富的北极群岛，使因纽特人恢复传统生活方式，从而结束因纽特人对贸易站点或政府支持的依赖。



▲因纽特人出售皮草

于是联邦政府从位于魁北克北部的伊努克爪克社区，招募了一些因纽特家庭，让他们集体北迁。伊努克爪克当时已经是一个拥有学校，护理站，贸易商店，警察局，气象台，广播台以及教堂的成熟社区。部分因纽特人家庭仍然保留了原有的生活习惯，在社区周围打猎和钓鱼。

1953年，联邦政府的官员描述了北部地区生活条件的改善情况，以及丰富的野生生物供狩猎。事实上，官员们与因纽特人的沟通出了偏差。官员们误认为这些家庭是自愿北迁的，并且许诺他们可以在两年后返回原来的社区。而因纽特人忌惮政府的权威，认为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同意北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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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迁过程与生活

1953年7月，七个因纽特人家庭登上了北上的船，他们经过一个月的航行，才到达了位于巴芬岛北岸的庞德因莱特社区。



▲1953年因纽特人北迁路线

在那里，又有三个家庭登上了船。八月下旬，航船才到达埃尔斯米尔岛。因纽特人家庭被分散至岛上的各个部分，其中，部分家庭成员也被迫分散。



▲庞德因莱特社区

2009年，在Isuma电视台制作的纪录片《流放者》中，接受采访的因纽特家庭在回想起家庭成员被迫分离时，泣不成声。



▲《流放者》纪录片拍摄

大多数因纽特营地都被设置在远离原有的贸易站的地方，为的是鼓励因纽特人自给自足，远离外部物资。

1956年，加拿大皇家骑警正式入驻格里斯峡湾，因纽特人定居点也随之建立。今天，格里斯峡湾定居点是加拿大最北端的社区，也是世界上最靠北的几个社区之一。目前，该社区有大约150名居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北迁因纽特人的后代。



▲加拿大皇家骑警驻地

北迁的因纽特人发现，他们很难适应新的环境，其中最具挑战的是极夜——北极高寒地带特有的，漫长的黑暗时期。“Qausuittuq”在因纽特语里的意思是“黑暗的地方”，这对于北迁的因纽特家庭来说是过于真实了。



▲一群因纽特人建冰屋

冰冻的土地终年不化，这样的条件不适合建造冰屋，因此很多家庭不得不在帆布帐篷里度过第一个冬天。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燃料，他们只能在自制的木炉中，燃烧了灯具和木头中的海豹油。



▲因纽特人的帐篷和狗

加拿大政府对北极群岛动物种群数量的调查出现了重大偏差，科学家曾经认为，那里有大量的野生动物可供因纽特人捕捉。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北极群岛受北极极寒气候的影响，动植物资源原本就不够丰富。

居住在兰开斯特海峡南部的因纽特人，在很多年前就通过海冰，借助狗拉雪橇越过海峡来到群岛捕猎，导致这里的动物资源早已被过度使用了。



▲因纽特人传统的狗拉雪橇，现在除节日外几乎全部被雪地摩托取代

因纽特人到达以后，才被告知说附近的北美驯鹿种群已经枯竭。因此，每个家庭只能捕捉一只驯鹿，超出配额则会被罚款或者逮捕。因纽特人无法获得足够的食物和资源，因此他们不得不在海湾附近捕捞近50种野生生物，包括贻贝，蛤，鸭绒和鹅，豹和北极熊等野味，以满足生活需求。



▲北极熊也是主要食物和衣服来源

还有饥饿的因纽特人去了军事基地，从垃圾场里捡拾食物残渣。他们被抓获后，加拿大皇家骑警搜查了他们的帐篷，并没收了捡拾的食物。

联邦政府之前承诺，北极群岛会有大量的野生动物，可以让因纽特人获取更多的皮草和动物产品，从而增加收入。

然而，因纽特人不知道，联邦政府考虑到要弥补北迁项目的成本和开支，这些收入并没有直接成为因纽特人的家庭收入，而是被计入了联邦政府的爱斯基摩人贷款基金，除非政府批准从中拨款，否则这些钱对北迁家庭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后来，很多因纽特人因为生活的艰难与困苦，要求返回家乡，却被告知每个家庭必须自己支付返回原定住所的费用。

上世纪60年代，北极的各个定居点变得更加成熟。很多定居点允许因纽特人和非因纽特人在一起工作，因纽特人开始脱离传统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开始靠赚取工资来养家糊口。一些因纽特人选择自费回到家乡，而另一部分人决定留下，很多家庭再次痛苦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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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北迁的恶果，矛盾与争议

北迁彻底改变了部分因纽特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惯，比如寄宿学校，即造成了家庭分离，又造成了文化知识方面的差异。寄宿学校是联邦政府资助的宗教学校，其创建目的是使土著儿童融入欧洲和加拿大文化。

由于北极地区各个定居点之间的地理距离比较远，一些因纽特人的孩子不得不一次在学校呆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因纽特父母越来越强烈地希望孩子们保持与家园和家庭的联系。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他们希望子女既能获得欧洲式的文化教育，也希望孩子们每晚能返回家中。



▲因纽特学生在寄宿学校学习

消除土著语言也是寄宿学校的重要任务之一。对于因纽特学生来说，说自己的语言完全违反学校规定。工作人员通常在其他孩子面前惩罚不听话的学生。结果，许多学生丧失了说母语的能力，寄宿学校则被后人称为“加拿大的种族文化灭绝行为之一”。

直到1996年，加拿大各地的寄宿学校才全部关闭。如今，许多因纽特人正在努力弥合寄宿学校带来的文化差异和知识鸿沟。

还有很多因纽特人开始通过饮酒来应对迅速变化的生活。饮酒导致家庭暴力案件不断发生，继而影响了家庭关系和子女教育，因纽特青年人的自杀率一直在加拿大居高不下。直到1970年代，北极地区的酒吧被关闭。

因纽特人继续受到新时期殖民政策的影响：高自杀率，恶劣的住房条件，粮食不安全，高结核病率和其他危及生命的状况，时刻威胁着因纽特人的生存。



▲因纽特人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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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加拿大联邦政府的道歉与和解

西方教育普及了西方政治制度和精神，很多因纽特人认识到，只有加强政治参与，才能彻底得到联邦政府的尊重，才能为自身谋求福利。

1970年，因纽特人开始在国际法允许的范围内，追求自己的自治权利，并取得了一些成绩。也是从那时开始，因纽特政客开始说服加拿大联邦政府就北迁一事，正式向因纽特人道歉，并给予一定的补偿。

1996年，加拿大联邦政府制定了一项“和解协议”，为搬迁的因纽特人提供了约合1000万美元的资金补偿。但是因纽特人只有在承认政府行为举止得体的情况下，才能获得这笔款项。



▲2006的庞德因莱特社区

2010年，时任印第安事务和北部发展部部长的约翰·邓肯，向因纽特人致以正式道歉，并赞扬因纽特人在加拿大在北极圈内建立据点的勇气。

致歉中说：“加拿大政府对我们历史上这一黑暗篇章的错误，和未实现的诺言深表遗憾，并对发生的北极高地迁移表示歉意。我们谨向搬迁者的执着和勇气表示敬意。尽管遭受了苦难和磨难，但这些因纽特移民及其后代还是成功地在格里斯峡湾和坚毅湾建设了充满活力的社区。加拿大政府认识到，这些家庭为加拿大在高北极地区的必要存在做出了贡献。”



▲因纽特北迁纪念雕塑

加拿大政府终于承认，因纽特人完成了许多伟大的事情，所有加拿大人都受益于因纽特人对加拿大文化和历史的贡献。加拿大政府希望这一道歉能够帮助治愈北迁所造成的创伤，并希望和因纽特人建立并让北方真正强大和自由的基础。同年，北迁家庭纪念碑在里斯峡湾揭幕。

如今，加拿大联邦政府正在采取各种措施和行动，保护原住民的权利，尊重他们的自治权。加拿大政府已经正式签署了《联合国土著人民权利宣言》，为的是弥补殖民时期对土著人造成的伤害，同时缓解土著人与联邦政府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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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Apology for the Inuit High Arctic relocation . Crown-IndigenousRelations and Northern Affairs Canada2. Inuit Experiences at Residential School . Crystal Gail Fraser3. Inuit High Arctic Relocations in Canada . Samia Madwar4. Inuit get federal apology for forced relocation . CBC News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新人文浪潮计划”签约账号【读懂本星球】原创内容未经账号授权，禁止随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