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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爸,爸爸

2021-5-22 23:09|发布者: fkujfcbyp|查看: 109|评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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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她爸爸,爸爸有些人,就像袁隆平院士,伟大到让人总以为他不会老不会死。课本上陪着我们长大的人,那时候啊,金黄色的稻浪随风起伏,一浪接一浪。孩童追在田埂上,手里扯着风筝,从这一片跳到那一片,那一跳就像翱翔 ... ...

她爸爸,爸爸

有些人,就像袁隆平院士,伟大到让人总以为他不会老不会死。课本上陪着我们长大的人,那时候啊,金黄色的稻浪随风起伏,一浪接一浪。

孩童追在田埂上,手里扯着风筝,从这一片跳到那一片,那一跳就像翱翔在风里。撒欢肆意的奔跑,跑过春的湿寒,跑过夏酷热,跑过秋的喜悦,跑过冬的萧条。

跑过三年级以前妈妈在家时的小心翼翼,跑过幼时独自承担家务的苦闷,跑过一周回家一次的无归宿感,那时候茁壮成长着,看起来一切那么美好。

可有些人,总也怕他老去。可再怕也逃不过岁月蹉跎,我看着他,从青丝参杂银丝,笔直的脊背渐渐下弯,那时候不懂什么叫感慨,总会忍不住定定的微张着嘴,看着这个亦父亦母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青丝沾满白,不明白他的脊背怎么就下弯了,总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却又不敢,怕他疼。总喜欢看他的良久,久到我以为可以是一辈子,到那时开辟一个小院子,种上的花开满园,朝阳升起,夕阳西下,微风徐徐,美好而坚定。

后来才知道一辈子太奢侈,然后改为等我长大,那时候,衣食无忧,儿孙伴侧,没有吃过的好吃的都一一奉上。

后来才知道,等我长大太久,久到连一阵子都奢侈。

披着透明塑料布,戴着斗笠,春节刚刚过去,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站在寒春里,站在那一夜寒风春雨便万物复苏,冰凉刺骨的水田里把责任一点点扛起,然后慢慢长大。陪着他一点点把田埂除净,陪着他用尖齿锄头从踩得稀烂的泥里挖起一锄,把田基搭上。然后,在最后一锄的时候争着去,堆上,拉开,抹平,光荣似的完成任务。然后心满意足的再重复下一片。

等秧儿都长高,这时水田已经沤得差不多了,刚除下去还硬茬茬的草这时通常已没了影子,一眼望去,水纹一波一波,荡在风里,不下雨的风也温柔,抚摸过那颗依旧稚童的心,抚平那凌晨五点起来还耷拉着眼皮的瞌睡。是呀,是姑姑,从她家到我家,在凌晨五点天未亮把我唤醒,一遍一遍,我总喜欢在她叫醒我第一次,应一声后,闭着眼起来任性地把门反锁,趴在床上连为什么是我都忘记问就又进入梦乡。

在梦里,姑姑叫了我好多次,一直到她真的生气我才惊醒。那时候总也不明白,天还没亮,起来做什么呢?那时候总也不明白为什么插秧要赶,为什么收割要赶,为什么姑姑明明有自己的家还要那么早赶到我家吵我睡觉呢。

后来,狂风大雨冲刷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禾苗埋在厚厚的沙里,大人们闷在心里的苦无处诉说才知道,是啊,姑姑有自己的家,她爸爸的家也是她的家,即使她回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影响她回,不影响她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不记得的时候,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那一天一定回来。她早早起床,卖完菜,赶回来为他爸爸忙活一天,然后在天色微暗时陪他吃上一顿饭。哪怕她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哪怕也从来没有人说,哪怕我现在也记不住具体日期,我也知道,那天,是他爸爸生日。

那时,跟着他山上砍柴,抱都抱不过来,拖都拖不动的木头,一截一截滚到山脚,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截一截扛回去的,只知道走在后面的我,走几步停一下,总也能在半路看到他往回接我的身影。

那时,赶在暴雨前把稻谷打完,总也能在半路见到他往回走的身影,接过我小小的担子,走在后面的我看着担子把他的脊背一点点一点点压弯。

那时,在田里弯下腰,总觉得自己渺小,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到田的那一头,小小的影子倒映在水里,哦,原来这个是我。太阳还没出来,直到夜幕降临,那时还不会想。回去饭一扒,水草草一冲,毛巾一擦,就着泥衣闭着眼睛就爬到床上去会周公。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直到高中。

不知靠着什么,倔强的长到五年级,那时姑姑说我长大了,嘴巴甜甜的,说话怪好听。我那时想,你也是这样啊,哪怕别人待你不好,你也是这样啊。姑姑从不接手他手上的针线活,他手下的针脚细密,有时他也烦,所以针脚也就宽宽的,将就着用。后来,妈妈那陪嫁的因她不在家闲置几年直至生锈的“车针台”在他脚下咔哒咔哒转起,针脚变得平整而细密。

我也在那时,学会了踩“车针台”,可踩出来的针脚总也不尽如人意。

周末,在吃完午饭好不容易得空的间隙里,他总喜欢捧着我们的小学课本,偶尔问我那个字怎么读,问了那么多,唯独记得,袁隆平那一页,金黄的稻田,好像不只是一页纸,而是真的,飞到自己面前,飞到自家的田里,微风吹过,金黄的稻田里一浪接着一浪。

上初中那时,种着自己种的菜,在每个周日里天早早的就起来,挑满满的一担水稀释过的尿,赶在太阳没出来之前浇完。那时还不懂,为什么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那时只知道他是这么做的,除完草,浇完水,坐在地里,看着慢慢长大的菜,那种发自内心里的满足的喟叹,上高中之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过。那时,还在三华李地里种上了四季,只是开一次花之后除了粗壮光滑的长得高高的肥枝再也没开过花,守了好几年,直到后来我忍不住,剪了那肥枝,然后不知道被谁除掉了。

那时,一周回家一次,一周只回家一次。从路口等车到街头下车,再走到街尾尽头上学,一周一次,一周只一次,那时已经有了离开的不放心。不记得是哪天了,回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他叫我给他挑刺,昏黄的灯泡下,无论如何辨,也没能在那布满厚厚老茧,草和木重重勒出无数细小伤口,细细结痂的手上找出那根刺。因为,哪一根都像,挑了那么多却又哪一根都不是。

在第二日里,天阳照得老高,屋里亮堂堂的时候,他又来找我了,我和他站在门前,我一只脚踩在那踩了十几年中间下凹的门槛上,听着这他说,细细的摸着,隔着老茧摸到一处软软的,不是,摸到旁边,在这里,就着那细细的黑痂挑开,不是。后来,狠了狠,把针往那处摸着软软的地方戳了进去,拔出针泛着脓液,后来,在食指和拇指挑开足足三个手指宽的化脓,黄黄的,刺早就没有了,空气里泛着腥臭,刚刚摸的时候,他说那个地方不痛。不痛,因为那里没有刺了,因为那里已经腐蚀殆尽,就着脓液一按,甚至有点舒服。

后来,总喜欢在周末里,把自己剩下的零钱买软软的没有核桃的核桃蛋糕回去,他说他不要,给奶奶吃,那时的奶奶早已瘫痪,早已口齿不清,我总会在一点点撕下蛋糕喂她的时候听见她嘶吼般带着哭腔却不清晰的语言。奶奶声音一起,我的眼泪也跟着毫无预兆,滑过脸颊,吧嗒吧嗒,打在地上。后来,我学聪明了,买两个,一个给他,一个给奶奶。可他从来不吃,他说先放起来,往房间一拐,然后就都留给了奶奶。我说,你吃,我看着你吃,他说好吃,我说,那我下次还给你买,那时我分明在他眼里看见了红,一晕一晕,那时有了心酸的满足。

寒假的一次,和他去街上买东西,我第一次坐上了他的老年摩托车,以前,我总也想坐可也总觉得,觉得那辆修修补补无数个补丁的车开在路上,闯进别人的视野有点丢脸,直到有一天在已经高中毕业的姐姐的一页散落的日记里看到:“我下车了,走在狭小的巷子里回头,看见爷爷低着头,轻轻的按着脚上被烟囱烫破皮通红一片的小腿,眼泪滑在风里,我没有回去,看着他用力忍着痛踩着要踩很多次才启动的发动机,重新启动,直至消失在视野。”

我清楚的记得,那段日子,他把自己的长裤剪了一截,两条裤腿并不齐整,他的小腿总是血红一片,他也从不喊疼,就好像不疼一样。

那天,我挽着他的手走在街上,我分明看见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温柔的和每一个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温柔的笑着。那时,心里,温柔这个词落了一地,吹进街上每一个商贩和行人的心里,温柔的笑着,轻轻一触,柔软而美好,那时,心里有了幸福。

我侧目望着他两鬓的斑白,想起初二,写进作文里的奶奶,在班上读完老师的评价是奶奶是患了老年痴呆,瘫痪多年,而他一直不离不弃,我未作任何回应,因为我也不清楚,奶奶是否患老年痴呆,因为我们谁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她会在尿了的时候哭,她会在饿了的时候哭,她也会经常在半夜里哭,或许是她做了噩梦,然后像个孩子哭着寻求他的安慰。

奶奶走的时候,我刚好高中毕业,在那个暑假里,刚逃离高中的我似乎有所预感,就迫不及待跟着姐姐进了城。

炎热的夏,燥热的风吹进心里,哪哪都觉得不对劲。也是在那个暑假里,我对着母亲发了脾气,第一次,说着母亲听不懂的话,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掉了眼泪,第一次,母亲觉得我受伤了,第一次母亲对我小心翼翼。

那时觉得很苦,不知道苦些什么,可总也觉得苦,一直到八月底,奶奶去世的消息悄悄传来,不敢惊动除了家里人以外的任何人。因为妈妈说,奶奶要求要土葬,那时土葬已经被国家明令禁止,必须经过火化。我不明白,奶奶说话都不清楚,怎么知道她要土葬。同年冬至,爷爷也跟着去了,走时很安详,微微带着笑意,就像睡着一样。在大堂里,那张床上,探出手,却怎么也不敢触碰,因为怕触及那一片冰凉与僵硬。在念祷文,父亲哭着念完,就像唱一样,因为,从那天起,父亲成了真正的孤儿。

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那时啊,眼皮没日没夜的跳,当我忍不住问起母亲,母亲说她也眼皮跳。周末的时候,接到母亲的来电,读初中的弟弟带着疼了一周的他去医院。嘴里骂着叔伯母的不闻不问和冷漠,我问母亲,姑姑呢。母亲说还没告诉她。再一周后,还是弟弟,吃了药没效果,去医院里拍了片子,确诊肝癌晚期。从未听他提起,从未听他说不舒服,或许是我太粗心了呢。

病魔来势汹汹,一个月后,冬至那天,天还没亮,他走了。听家里的人说,那天他早早的就起来了坐在躺椅上,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将所有的积蓄揣在衣兜里,伯母问他,他语言温柔,淡淡笑意,就像最后一次见他一样。最后一次,他也不给家里人添麻烦,最后一次,他也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那天,坐在长途大巴上,蜷着厚厚的棉衣,感觉不到温度一般,从骨头里炸裂开来的巨大疼痛,呆呆地望着窗外闪过的黑。他已经去了,就像母亲说的,他和奶奶是蝴蝶花,三个月之内一起走的,我想他一定是幸福的吧。带着自己的傻妻,抚养一群孩子,在那个年代既当爹又当妈,才有了姑姑后来的将我教化,让我不至于在青春里迷失自己,让我将自己的反骨压下,让我学会将那一股一股的苦闷变成责任和担当,慢慢转化成温柔,飞经青春年少。

飞过他离开后的几年,在我经历第二次过剩期待下的失去时来到我身边,没日没夜陪着我。那时,我抛下工作,回到老家,那是他去世后我第一次想家,第一次。母亲小心翼翼的不敢问得明显,我总也敷衍的回着。在梦里,恶鬼吓我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陪着我一站就是一宿。

那段日子里,每天陪着母亲去地里疏结得过密的果子,那段日子里,母亲的脾气也温和了许多,她不再焦急地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她让我陪着她去地里干活了。母亲大概又知道了些什么吧。

我至今不知他身葬具体的位置,他火化后上山的时候不敢去,好像不知道他就还活着,好像不知道心里就不会苦。那些日子,没日没夜,眼泪一茬一茬,挂在风里,掉在碗里,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姑姑的爸爸,还没教我学会怎么去爱,就走了,可他早就把所有能教的都教了,而我愚钝浅浅,就是怎么也学不会,怎么也不肯学会。

 后来,我也有了我的爸爸,后来我和我的爸爸最多话说,也最聊得来,后来我长成了他的样子,我从来不说。后来,我长成了爸爸几个子女中,唯一一个爸爸会打电话给她,也最不放心的女儿。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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