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空少与他的40位伴侣

盖坦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瓶春药。

他脱掉了T恤，跳下舞池，细密的金色胸毛勾勒出胸部浑然天成的线条。

他的话里带着轻柔的法语口音。这位法裔加拿大空少是同性恋圈子里人人都想拥有的梦中情人。

1980年夏天，在同性恋解放运动兴起后，杂乱的性欲充斥着纽约和旧金山的夜晚。

同性恋浴场、双性恋派对、性爱俱乐部，人们用粗粝的激情探索各种怪异的性行为。

春药渐渐起效，盖坦觉得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愉悦。



图源：soogif

01

癌症病人

在纽约，杰克和男友，以及两位室友瑞克、尼克租住在火焰岛海洋街上的一栋房子里。这些英俊的男人是岛上每个大型派对的核心人物。这一晚，杰克趁着男友不在，在一家俱乐部里瞥见了一位迷人的金发男子而欲火难耐。



图源：soogif

这位金发男子正是盖坦。

那晚，盖坦觉得自己活力四射，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一名癌症病人。

癌症，这是医生在切掉盖坦脸上的紫色小包后说的。一种叫做卡波西肉瘤的罕见皮肤癌。

在杰克身边，不只有盖坦得了这种病。去年9月，室友瑞克的耳朵后面也长出这样的紫色小包。

另一位室友尼克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整个人卷了起来。当他的身体弓起来时，他的双脚呈内八字，双肩向上挤，看上去就像恐怖的死胎。



图源：英剧《It's a sin》

旧金山有名的“money boy”（性工作者）霍恩也觉得身体不对劲。自1978年以来，他一直断断续续地腹泻，疲乏，恶心，紫色斑点相继出现在大腿、右侧乳头、胸口。

但一系列检查却表明，他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当医生用携带良性细菌的针头扎在皮肤上时，霍恩却没有反应。正常情况下，皮肤会出现一个红色硬块。这意味着免疫系统在抵御细菌入侵。

加拿大的冬天沉闷乏味，但盖坦的生活依旧活色生香。

感恩节前，他收到了去加州南部过节的邀请。新欢是位发型师。盖坦的脸上又多冒出几个斑点，但丝毫影响不了他对新欢的渴望。

盖坦不知道的是，在这猎艳的背后，一个不知名的杀手正悄悄游走在男同性恋中。

02

无名杀手的浮现

瑞克的呼吸越来越短促，他的肺里充满了某种东西。他只能用机器维持生命。

医生后来知道，瑞克的肺部是被一种叫做肺囊虫的微生物充满。但对于正常的免疫系统而言，肺囊虫是能够被轻松杀死的。

“怎么会有人死于肺囊虫肺炎？”

医生更加困惑了。

1980年12月23日，这位37岁的五年级教师停止了呼吸。

次年1月，白色泡沫从尼克嘴里冒出来，接着从耳朵和鼻孔里渗出。一种叫巨细胞的疱疹病毒正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扩散，充满了每个器官。他的肺也被感染了。

1月15日的早晨，尼克死了。

此后，又有5位男同性恋被诊断为肺囊虫肺炎。纽约和旧金山相继爆发了卡波西肉瘤疫情。这些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T细胞显著减少。

接二连三的病例引起了疾控中心的注意。6月5日，疾控中心的《发病率与死亡率周报》发表了关于肺囊虫肺炎的第一份报告，7月4日，又发表了关于卡波西肉瘤的第一份报告。

此时，杰克也因莫名的疼痛和双腿麻木住进医院。他得了一种罕见的淋巴癌。

8月初，旧金山湾区已有18名同性恋出现不明原因的免疫缺陷。其中2人死亡。

人们开始把这种怪病称作“同性恋癌症”。

03

被原生生物吃掉的人

1981年11月，霍恩痛苦地死了。

死之前，他发烧到39度，双眼失明，大脑似乎在游离状态，如同患了痴呆症的老人一样。



图源：英剧《It's a sin》

打开遗体，医生发现，卡波西肉瘤的病灶不仅覆盖了他的皮肤，还波及他的肺部、支气管、脾脏、膀胱、淋巴、口腔和肾上腺。眼睛不仅被巨细胞病毒感染，还被隐球菌和肺囊虫原虫感染。

这是医生首次看到原生生物感染人的眼睛。

8个月前，霍恩是全美第一例向疾控中心报告的卡波西肉瘤患者。现在，他是旧金山市第4个、全美第74个死于此病的人。3个月前，杰克同样以极其痛苦的惨状死去。

让当时人们奇怪的是，这种“同性恋癌症”开始突破圈子，在吸毒者中蔓延。孩子也未能幸免。

12月，5名婴儿都跟同性恋肺炎患者一样——T细胞显著减少。其中有些婴儿得了肺囊虫肺炎。至少有3个孩子的父母是滥交的瘾君子。

母亲正在将这种病传给孩子，比如通过胎盘。



图源水印

这意味着，引起男同性恋出现免疫缺陷症的，既不是性别，恐怕也不是药物，而是一种病毒。

04

40名患者的性爱地图

疫病不仅在纽约、旧金山蔓延，也在洛杉矶爆发。

疾控中心推测，有一位没被注意到的桥梁人物正将病毒传播到了各地。流行病学家达罗和奥尔巴克开始对第一批男同性恋免疫缺陷患者进行访谈。

“我知道我这病是怎么来的。我敢说这病是他传给我的。”

发型师说。他的皮肤上有紫色斑点。

发型师哗啦啦地翻着一本书，寻找那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图源：soogif

“盖坦，” 他说，“是个空乘，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达罗的铅笔掉到了地上，奥尔巴克瞥了他一眼。目光相会，意味深长。

1982年3月3日，这场疫病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来了。患者之间的关系开始逐步理顺。

通过调查，达罗、奥尔巴克及其同事们确立了10个城市、40名患者之间的性关联。核心人物盖坦被标记为“零号病人”。截至1982年4月12日，美国境内率先确诊的248名男同性恋患者中，至少有40人要么与盖坦发生过关系，要么和盖坦有过性关系的人发生过关系。



部分人物关系图，图源：自己做的



盖坦与40名患者之间的关联（完整版）

这份重要的流行病学调查报告于1984年3月在《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刊发。

与此同时，1984年3月30日，在经过与肺囊虫肺炎的四次较量后，盖坦在加拿大去世，年仅31岁。这距离他第一次为耳朵附近的紫色斑点去看医生过去了快4年。



疫病的传播途径被逐渐明确。性接触传播，血液传播和母婴传播。

“同性恋癌症”这一错误的名字被终止，这位杀手终于有了普遍认可的名字——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缩写为AIDS（艾滋病）。

1984年，艾滋病的致病因子——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缩写为HIV）被发现。血库开始检测血液，纽约、洛杉矶、旧金山的情色场所陆续关闭。



图源：腾讯医典

有人问，是盖坦将艾滋病带到北美的吗？

答案无人知晓，且永远无从知晓。

05

为生命而战

艾滋病最初在男同性恋中蔓延，也在男同性恋的推动下，逐渐被人们所看见。

1983年5月，在旧金山，艾滋病患者高举着横幅，“为我们的生命而战。”

队伍走到了市政厅，烛光摇曳了一英里。暮色中，只见一条光带和一路人。成千上万人聚集在一起，有些人带来了离世友人的照片；有些人举着标语，上面写着：纪念爱人。有些标语弄得像墓碑。



在联合国广场，6000人聆听患者的演讲。大多数演讲者都体重骤降，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几个月前，他们还很健壮，但现在，他们的身体歪得厉害，关节僵硬疼痛，眼睛瞪得像稻草人。

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艾滋病，休斯顿、芝加哥、达拉斯、波士顿等城市的游行引发了当地媒体对艾滋病的首次报道。高举“为我们的生命而战”横幅的照片在全世界遍地开花。

看见，是人类探索未知的第一步。



图源：站酷海洛

现在，艾滋病正在一点点被了解。

有研究发现，艾滋病病毒来自非洲。世界上已知的第一例艾滋病病例死于1977年。她是一名曾支援非洲的丹麦医生。1996年，美籍华裔科学家何大一提出“鸡尾酒疗法”来治疗艾滋病。如今，在较为富裕的国家，艾滋病不再是必死无疑的绝症。

但是，在第三世界的许多国家，艾滋病成为公共卫生的首要问题，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问题。在某些南部非洲国家，全民的感染率处于20%～40%之间。



图源：quanjing.com

从目前的科学发展而言，人类将和艾滋病共存相当长的时间。

那么，人类可以做些什么？

多数人无法像科学家一样，研究病毒，研发疫苗，但仍旧可以做些什么。例如，不再对艾滋病患者抱有歧视。

与艾滋病患者握手、拥抱、吃饭、使用公共设施、居住、工作，都不会感染病毒。



△1987年，黛安娜王妃去middlesex医院看望了携带HIV/AIDS的病人，她不戴手套与病人握手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时大众对艾滋病人的恐慌态度。

当然，太害怕也没关系，不妨先从了解开始。

因为，这同样是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参考资料

[1]D. M , Auerbach,  W. W , et al. Cluster of Cases of the 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 Patients Linked by Sexual Contact[J].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Medicine, 1984.

[2] 洪韵琳整理, 周德江整理. 第96例——发热,咳嗽,进行性呼吸困难[J]. 中华内科杂志, 1986, 25（7）.

[3] （美）兰迪·希尔茨著. 世纪的哭泣：艾滋病的故事[M]. 傅洁莹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9.

[4]王哲. 上帝的跳蚤：改变人类历史的瘟疫[M]. 北京: 同心出版社,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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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深圳疾控”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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