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染血的国球【魁北客周末荐读】

前几天一大早，老公起来就一脸坏笑地跟我报告：知道没？美国冰球队在奥运会上出局了！别说金牌了，连铜牌都拿不上！
 看他那幸灾乐祸的贼样，肯定是之前小组赛加拿大输给美国的根源。。 结果还没得意几个小时，加拿大男队也输了，跟美国队一起打包回家，难兄难弟，谁也别说谁。 面对这个结果，老公依然是死鸭子嘴硬：那是因为大联盟不放人参加冬奥，都是些杂兵上场，当然是打不过～～～ 有点儿类似于夏季奥运会，美国男篮没有一个NBA球员参加，等于是把天然领先的起跑线给放弃了。 不过冬奥的冰球赛，总会有人吐槽不好看，除了很多北美大联盟的职业球员因为合同原因缺席以外，更奇葩的吐槽点是：没有人打架！ 因为冰球也许是唯一一个打架斗殴而不会遭到严惩的球类项目，经常一场球打着打着就看见有人脱了手套（脱手套是相当于打斗的前戏：我们要开打了，闲人回避）然后就扑上去打成一团，裁判一般就站在旁边看，打得差不多了再拉开。


 这个事准确的说其实也是有惩罚的：就是去场边坐上几分钟，然后啥事没有继续上场……每场比赛都会打上一架或者N架，如果某场比赛没有打反而觉得差了点什么。 关于冰球赛场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头一直众说纷纭： 激情点的说法是，这是男人心中那种古老的“角斗士情节”的体现，是雄性血性的重新唤醒，在激烈的身体对抗竞技中返璞归真。 基情点的说法是，这个是男人中的一种Brotherhood，就跟约炮差不多，男人跟男人之间靠约架来增进感情…… 冰球队的大老板的说法是，每个队里头都有自己的明星球员，这些球员在比赛过程中总是被对方的防守队员反复盯守，想尽办法各种冲撞干扰，撞来撞去撞坏了咋办？得安排个个子大，打架猛的人来当保镖，给对方防守队员传递一个信息：这个人是我的！你不许碰他！！ 好吧，这个其实也可以归到上面“基情燃烧”一类…… 著名的冰球评论大爷Don Cherry的说法是：打架是冰球的一部分！如果不打架的话你还不如去看花滑！！（这个人就是之前在Coldfx事件中友情出镜的那个花花衣服老头）


 普通球迷的说法是：我们爱看打架！你说俺们花一场比赛的钱，又看了冰球，又看了搏击，还看了散打，你说这多值！！ 于是球员打架自古以来一直存在，大联盟里头打，21岁以下青年组打，业余队也打，甚至最夸张的是，连八岁大的儿童组也都打！


 但是反而到了冬奥会上却不打了，因为身披国字号战袍，还跟群街头流氓一样的大打出手，多少看着都有点丢人，当然了，更大的可能性是国家队给的钱跟俱乐部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不值得打上一架。 不过如果追根朔源，在这个被加拿大人看成是国球运动里，把打架上升到战术高度的，反而是一支美国球队。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费城飞人队Philadelphia flyers来了一个猛人教练，此君觉得打架这个事可是再升华一下：他专门雇了几个退役的拳击冠军来给自己的球员开小灶训练，要求包括守门员在内的所有队员全部武装到牙齿，把搏击和冰球结合到一起。



 每场比赛上手就打，不管缝上多少针，不管要被罚下场多少分钟……反正一场比赛从头打到尾，从冰上打到看台，主力替补包括教练全部王八拳。打到对方一看这个队伍就心里打怵，已经完全不能好好的比赛了～～ 这种无赖的战术居然非常好用，名不见经传的飞人队连续三年杀入了总决赛，并且两度抱回了斯坦利杯。这支靠打架而不是靠技术的冠军队伍被人称为Broad street bullies…… 人家都已经开始Bully了，那么剩下那些队伍也不能吃亏是不是？在经历了“打，还是不打”的矛盾以后，剩下的球队都开始招收那些专门打架的球员，这些人被称为Enforcer，很多球迷眼中，这些人是比裁判还有用的球场执法者。 这类球员是不讲什么球技的，他们的入门标准也很一致：身高至少一米九，体重100公斤往上，拳头狠，很能打，不怕打……


 其实这些Enforcer也不是那种天生的暴力狂，他们中很多人场下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这些人没有过人的天赋，无法在职业冰球大联盟里面靠技术立足，如果不靠打架的话，他们根本无法在冰球圈里面混饭吃。 除了真心喜欢冰球以外，让这些个球员心甘情愿的挥起拳头的还有那种所谓的“集体责任感”，教练会对他们反复强调：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地保护队里的其它兄弟，这就是你的责任！ Marty McSorley和WayneGretzky就是这样的一对CP，当年波士顿灰熊队跟McSorley签合同的时候就跟这个身高一米九，体重250多磅的彪形大汉说的非常明白：你就是好好地保护咱们队里头的头号球星Gretzky。


冰球史上的传奇人物Gretzky



队里的好基友兼保镖Marty McSorley
 在之后的赛季里，这个大号忠犬也的确把Gretzky保卫得很好，通常在发现对方队员开始有点犯规的苗头，McSorley就会上场，找茬跟人打上一架，有时候同一场比赛他还会打上好几回，从对Gretzky犯规的普通后卫打起，有时候一直要打到单挑对方球队的打手球员才算完，场场见血，一定要打到对方不敢再对Gretzky再染指为准。 在职业生涯中，他断过三根手指，鼻梁被打断也是家常便饭，经常一场比赛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血糊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他却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要不是因为咱保驾护航，Gretzky估计能被对方球员挨个过来撞一撞。 Gretzky本人也对这个忠心耿耿，甘愿为自己挨拳头的队友非常感激，他曾经多次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如果不是因为McSorley的存在，自己可能早就因伤退役了。 但是这个忠犬攻＋傲娇受的故事止步在了2000年2月21日。 这是一场波士顿灰熊队和温哥华队的比赛，从比赛一开始，温哥华的几个后卫队员就开始密集盯防Gretzky，他们进行了几次规则允许下的合理冲撞，体重只有180来磅的Gretzky明显有点吃不消。 这时候教练换上了McSorley，结果温哥华对这个人却不接招，不管这个人怎么找茬，他们就是高挂免战牌，哪怕全场嘘声不断，他们队的队员就是不跟他打架。 无奈之下，教练只好把不怎么会打球的McSorley又换了下来，可是这头刚下来，那头马上又有人开始冲撞Gretzky，防不胜防……如此N次，不仅仅是教练了，McSorley自己也越来越烦躁，恨不能冲上去把对方队员揪几个过来锤两拳。 就在比赛快要结束以前，温哥华换上了一直在坐冷板凳的本方打手球员，大熊Donald Brashear，这个人也真的像头熊，身高一米九一，体重280多磅，比McSorley还大上一圈。



 不过McSorley可不怕，憋了整整一场的他终于可以上去打一打了！但是大熊却也不怎么接招，两人在冰上溜达过去溜达过来，一方拼命约架，另一方能躲就躲…… 这么又折腾了几分钟，气头上来了的McSorley突然拿起手里的冰球棍，抡圆了对着大熊的头就是一棍！ 


比起这一棍来，当年法国齐达内的那惊世一顶简直温柔得如同一记飞吻…… 温哥华队的大熊当时就被这一棍直接呼晕，倒在冰面上神智不清，而McSorley期望已久的群架也立马成了现实：气疯了的对方球员一拥而上，把McSorley直接揍翻……当值裁判当机立断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这才救下了他一命。


人事不省的大熊被直接用救护车送入了医院，尽管有头盔的保护，这一棍子还是把他打成了三度昏迷，在医院住了一周才出院，然后在剩下的赛季里一直都在养伤。 而肇事凶手McSorley呢？这个人首先得到了北美大联盟有史以来最长的禁赛期：终身！他的职业生涯在那一棍子以后彻底结束，随后世界冰球联合会要求在世界范围内对他进行终身禁赛，彻底断了他再摸球杆的念头。 那个被他保护的好兄弟Gretzky也第一时间跟他划清了界限，他反复强调自己最恨的就是暴力，McSorley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冰球运动蒙羞，这个人终身禁赛是罪有应得。 但是这个事情并没有就此止步，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的球场暴力从球场走向了法院，判罚的从裁判变成了法官。在事情发生以后第八个月，温哥华警方正式起诉McSorley，罪名是“用武器对他人进行人身伤害”。


 武器就是他手头的那根球棍。 这场审判几乎是一个一边倒的状态，尽管是一个在美国打球的加拿大人，但是两国的球迷都捏着鼻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副判成什么样都不干我事的态度。 最后McSorley被判罪名成立，但是由于伤害相对轻微，对方并没有留下后遗症，依然能够上场打球，大熊也表示能够原谅这个闷了自己一棍子的对手，所以他最后被判18个月，但是允许监外执行。 他因此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赛场上的行为而被判刑的冰球运动员。 但是他却不是最后一个，四年以后，温哥华队对阵科罗拉多队，这回是温哥华的重量级右边卫Todd Bertuzzi从背后扑上去殴打对方队员Steve Moore，他不仅向对方头部连出两拳，还把自己一百多公斤的体重直接将对方碾压到了冰面上。


 Moore不仅因为头部重创而失去了知觉，而且后来医生还发现他颈椎受创，在带了整整一年的支持器以后，他不得不宣布退役，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于是两家也闹上了法庭，这个案例中，尽管后果更加严重，但是从法律上来说程度反而不如前一个：因为McSorley使用了武器进行攻击，而Bertuzzi用的是徒手（其实我觉得他那两百多斤的体重也应该算是凶器！）所以最后他尽管一样恶意攻击罪名成立，但是却和控方达成了认罪协议，被判80个小时的社区服务和一年的监外执行。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没有被终身禁赛！他被禁赛20场，之后继续回到了赛场，而且这个人还在一年以后入选了加拿大国家队！！参加了2006年的冬奥会……


被终止了职业生涯的那个受害者Moore当然又恨又怒，于是他向美国和加拿大两地的民事法庭起诉赔偿，不仅仅把打伤了他的Bertuzzi告上法庭，而且温哥华冰球队，北美冰球大联盟都成了被告，他的诉状中表示，正是大联盟对球场上的打斗进行了支持和纵容，才让自己严重受伤。 这个漫长的民事官司打了整整十年，打到当年的肇事者退役多年都没有打完，最后在2014年的时候，几方终于达成了和解，有消息人士说最后的赔偿金额是三千万加元，出钱的主要是大联盟和Bertuzzi的保险公司…… 对于这些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的球场暴力行为，大联盟终于开始下手整顿了，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终止打架，而是规定一场比赛打了三回架的球员自动下场，先动手的那一个会得到更多的判罚时间等等，这些治标不治本的条例让打架行为不仅没有降低的趋势，反而让有些队伍养两个打手，一个打没了下场，咱还有一个备用的…… 而且在球场上还出现了另外一个非常危险的趋势：这些球员在打架以前不仅脱了手套，不少人还脱了头盔来打。这样做的原因是——不伤手！因为直接打在头盔上很容易打断手骨，手骨断了就不能拿球杆，后果很严重…… 但是头打坏了是不是更严重？好吧，我觉得很多这样的猛男，其实头已经被打坏了…… 这样的思维下，出人命是个时间问题。 2009年，21岁的Don Sanderson在球场打斗中被对方推倒，他的头重重地砸在了冰面上，三周以后，他死于严重的颅内出血。


终于有人在众目睽睽下死在冰场上了！！ 这个事件在经过多方调查以后被定性为意外，没有人遭到起诉，但是却督促了加拿大冰球联合会紧急修改章程，要求21岁以下的球员在比赛过程中必须全程佩戴头盔，在打斗中如果摘下头盔属于犯规，如果头盔被打掉了的话，裁判有权利终止打斗。 可是这个修改意见在冰球大联盟却没有得到通过，原因是观众会觉得比赛过于拖沓，时间过长，或者换句话来说，总是有人过来看打架的，条条款款太多不刺激…… 2009年一月，Don Sanderson的球衣被挂上了体育场，这也是冰球场上的传统之一，当球员退役，他的球衣也一样退役，这个号码不会再有人使用。看着儿子的号码缓缓升起，他的父亲老泪纵横，其实同样是运动员的他想象过很多次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有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从数据上来看，那些靠打人和被打混饭吃的打手球员退役以后伤病更多，不少人因此染上了药物依赖和得上了抑郁症，2014年夏季，就有三名大联盟重量级退役球员自杀。  当然也有人另辟蹊径继续靠这个继续生活，比如真的有人从冰球场上下来直奔UFC打搏击，而且横扫一片的。


最后推荐一个和这个有点儿关系的冷门电影，叫做 Breakfast with Scot。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叫做Eric的冰球运动员，此人是个遮遮掩掩，没有公开出柜的同志，而且是个零号，于是他在球队里面被总是被队友们或多或少的取笑，他们叫他Erica。


但是这个人在场上偏偏又是最Man的一个位置：他是球队里面的专门司职打架的Enforcer。 结果Eric在一次受伤以后退役，在电视台当了一个小小的评论员，继续安安心心的当一个柜中人。然后一天他遇到了过来投奔的侄儿Scot，而且这个小男孩是个与生俱来的娘炮…… 这个电影非常轻松可爱，不烧脑，而且有种让人情不自禁微笑的温暖感。 其实有关这样打架球员为主角的电影有不少，另外一部是岩石大哥的《牙齿仙女》Tooth Fairy。也是个轻轻松松的家庭类喜剧。 希望所有的运动员，都能够活成这样的一个轻喜剧，毕竟，做着自己热爱的运动，而且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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